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布農.jpg


黃昏,周遭青翠的山林迴盪著鳥鳴一如清晨。
我們一行人漫步在杉林溪邊,沿岸成排的槭樹、櫻花輕輕的搖晃著。一天下來的旅程,雖然大家略顯疲憊,此時的腳步卻輕鬆恬適,彼此愉快的聊著,兩岸夾道的吉野櫻花,令人想起京都的哲學之路。

第一次來是八年前,還曾經跟朋友在溪裡划船,如今水色已經混濁,去年颱風的影響似乎還未完全消減。這裡的負責人向我們訴說著那段慘痛的記憶,道路崩塌,土石泥漿的掩埋,災後是一片愁雲慘霧。不過,這裡終究在他們的辛勤努力下逐漸復原。

次日晨起,我尋著鳥聲走到旅館旁的柳杉林內,朝陽還在山的另一頭,林間幽幽、空氣清涼,可惜地表還覆蓋著厚厚的一層淤泥及石塊,被埋在底下的植被要重新長出,不知還要多久。

身歷其境的感受,遠比風災報導的閱讀要來得強烈。當我們站在豐丘殘存的土石流前,面對驚心的碩大石塊、半毀的田園,樸素的村落所呈現出的,是一片蒼涼。

這裡種植檳榔、葡萄,先前還有人在寬闊的河床地上養豬。據說大水沖掉兩萬頭諸和九個看顧工人。村裡的老人事後回想,颱風的夜晚,他曾看見遠處的山溝裡,石頭相互碰撞產生陣陣火光。沈靜的山脈長久的抑鬱,似乎一下子被賀伯所點燃,隨著狂風苦雨,隱含在山脈體內的巨石宛如崩裂的傷口所溢出的鮮血,夾雜著混濁的淚水,不停的滾動滑落,帶走山林也帶走了村民的家園與理想。

在利益掛帥的前提下,一紙環境開發影響評估報告,似乎遠不及大自然的力量赤裸裸的證明更能令人覺醒。私利與公益的交戰依舊方興未艾。

我們對於自然的了解,並沒有和生活所得一般同步成長,尤其是經濟行為的日趨複雜,土地利用的自然法則釐清,更顯得重要。在這一點,原住民早期的燒耕、狩獵的生活方式,與自然卻是相行不悖。

我想起昨天在雙龍的布農族晚宴,這是我第二次拜訪布農族的部落。去年在花蓮卓楓做田野調查時,曾經參觀了當地的射耳祭,結實帶毛的鹹豬肉味道,至今仍記憶猶新。

對於此次到訪,他們慎重的殺豬款待我們。而來此參與招待的大都是老一輩的布農族人。和善的笑容,神情是樸拙而堅毅。尤其是幾位年紀大的婦女,她們略微靦腆的坐在一起,深褐色的皮膚搭配著黑底滾花邊的傳統服飾,活像是從老照片裡跳出來似的,彷彿可以在她們的身上聽到百年前的微風拂動小米田的聲響,在乾燥佈滿皺紋的臉頰,看見泥土與露水的刻痕。

席間才了解她們要為我們演唱布農歌曲。她們一首接一首的唱著,神情是專注而喜悅,尤其是改寫了音樂起源史的祈禱小米豐收的八部合音,如教堂聖歌般莊嚴。每位歌者都在旋律音域中彼此配合,在整體的人際音場中尋求自我的定位。胸前首飾,閃耀著和潔淨星空一般的光澤,材薪炙熱的燃燒著,灰白的餘燼,乘著無比的熱力飄向天空,風在婆娑的樹影下輕聲的唱合,和諧自然的共鳴,迴盪在整個山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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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記;這篇寫於1997年,3年後的碧利斯颱風,豐丘再度遭到土石流掩埋。過了這麼年,我們依舊缺乏全面性的國土地質乃至文化層面的調查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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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swbbws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